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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一隊人馬在灌木叢的掩護下,悄悄從車扈道上奔向赤蒂城門。

馬蹄聲十分齊整,似是踩在了軟泥上,若是不近前,完全難以察覺有人踏馬而來。

仔細一看,馬蹄上都包裹著黑色棉布,所有人都披著黑色披風,與夜色融為一體。

這個時辰正是睡眠最沈的時段,就算是埋伏在不遠處的敵人怕是也難以發現,有人在他們面前經過。

守城樓的戍兵看到趙至誠後,壓低聲音對著旁邊人吩咐道:“是將軍,快去開城門!”

吱呀——趙至誠一行人便神不知鬼不覺進了赤蒂城中,敵人完全沒有發現昨日主將並不在城內。

前年在收覆赤蒂之時,趙至誠就已經命人加固城墻,並且在城墻的東南西北四角方形敵臺上建造了炮臺。昨日敵人首次進攻並沒有成功,但趙至誠一方也有傷亡,目前並不占據優勢。

城內百姓紛紛四散逃亡,糧草不足,如今守城的將士不足萬人,而祈巾一方宣稱有十萬人,明顯從兵力上來看敵強我弱。

趙至誠已經傳信在後方增兵五萬人,只是援兵來到赤蒂至少需要半月,半月後怕是城早就破了。

現下情勢危急,萬人守城何其困難,況且城內只剩下二十枚大炮,最多只能支撐三日。

趙至誠派人出城查探外面情況,果真如他所料,外面並沒有祈林所宣稱的十萬人,其實只有一萬人,其餘九萬人可能還在路上。家喻戶曉的趙家軍事跡不是捕風捉影,區區一萬人,將其全部殲滅不在話下,於是讓吳忠連夜帶人突襲已經紮營的敵軍,敵軍潰逃。

待清理完近城敵軍之後,趙至誠又命人豎壁清野。

鼓勵城外百姓進城,燒毀郊野的所有房舍、糧食,祈巾帶人來了之後沒有物資且沒有庇護所,從而無法長久作戰。

天快亮時,趙至誠睡了一個時辰便起身了,隨即便開始清查戶籍,鏟除內奸。

外來戶為奸細的可能性最大,因此城內所有外戶將由民兵嚴加看管。對於一些漏網之魚,戰時一旦發現有人冒動,民兵立即將其斬殺。以此防止敵人裏應外合,攻破赤蒂。

吳起留在燕莎國負責保護祈林,祈林萬萬不會想到祈巾居然有本事勾結群洲和寧邊造反,看來一時半會兒也收拾不了這逆賊,而他離開皇宮時日較長,終究不妥,最遲三日後須得回宮了。

祈林與百裏銘在八仙樓會面,如百裏銘所猜測,無非就是試探百裏銘。

百裏銘倒是個識相的,一上來就表態,祈巾無惡不作,現下生靈塗炭,必遭天譴。那一番激烈言辭振聾發聵,祈林很難不相信這不是百裏銘的真心。

只是在他說要帶百裏珠提前回祈國的時候,百裏銘卻含糊其辭,大概也是愛女心切,舍不得百裏珠離開吧。祈林對此倒是沒有多想。

不過也由不得他。

多日未見百裏珠,心裏到底還是有點兒惦念的,那小姑娘可不是哪裏都長在他的心坎了嗎?雖然他能感覺到那小姑娘不樂意同他進宮,但此時不願意不意味著日後也不願意。他終究有一天會讓她喜歡祈國,心甘情願留在他的身邊。

十裏香,綠葉兒在門外守著,也不知道百裏珠在屋內搗鼓什麽,總之若是有人進來,要及時給百裏珠遞信兒。

綠葉兒在自家小公主回國宮後就發現,公主變了。

從前公主有什麽事情都不會瞞著她,現在她發現公主有了自己的小秘密。更離奇的是,她在給公主漿洗小衣之時竟然發現有沒洗幹凈的血跡。可是公主的月事才剛過,怎麽又出血了?而且在公主剛回來的時候,走路姿勢很怪異,難不成是在不周山上受傷了?

綠葉兒個小白瓜當然不會想到自家小主子膽大包天,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,若是知道了,怕是又要哭哭啼啼了。百裏珠雖然嘴不是個牢靠的,這點兒私事還是要捂著的,萬一見光了,那可就不是一頓板子能解決的事兒了。

百裏珠從小六子那裏要來了趙至誠的賬本,正敲著個小算盤勾勾畫畫。

明明最不會算術的人,現下敲著個算盤,無論怎麽看,都覺得違和。不得不懷疑,這真的不會越算越亂嗎?

打仗最需要的就是錢,但若是一味從自己的私房錢貼補終究不是長久之計。百裏珠一直以來衣食無憂,手裏的鋪子也都有專門的管事經營,但是這些錢是為日後做準備的,暫時動不得。

她得想一個法子給誠郎送一些補給,雖然也幫不了什麽大忙,但好歹讓誠郎能盡快結束戰事,畢竟拖得越久,事情就越難辦。

“公主,國主來看您來了。”百裏珠聽到綠葉兒拔尖了嗓子的喊聲後,隨即就將賬本藏在了床底下的箱籠裏,整理了一下衣襟後就迎了出去。

百裏銘疑惑,珠兒這裏什麽時候多了通傳這一項規矩?難不成是這小妮子有了什麽秘密?

剛過了月洞門就看到百裏珠滿臉明媚的迎了出來,完全不像是前日那副慘然模樣,這還能像唱戲法兒樣,說變臉色就變了?

“父王您怎麽來啦?”百裏珠彎眉,臉上帶著點兒笑意,宛如春風拂過眉角。

自家小公主也會掩藏情緒了,百裏銘略有心戚,將他身上的流雲披風披到百裏珠身上,“入秋了,看看你穿的怎的如此單薄,怎還出來了?”

百裏珠搖著百裏銘的胳膊,像幼時般撒嬌道:“這不是好久不見父王,想父王了嘛”。

百裏銘親昵的敲了一下百裏珠額頭,“小滑頭。”穿過游廊之後,一起進了正房。

百裏銘讓綠葉兒沏了熱茶,待百裏珠暖了暖身子後,才斟酌道:“這兩日要收拾好物件兒,三日後就要出發去祈國了。”

果然,彎著的唇角瞬間下垂,明媚白凈的小臉兒也染上了幾分青灰。方才還覺得這小妮子學會掩藏情緒了,現下看倒也不盡然,只是沒有觸到尖兒上罷了。

百裏珠垂眸,低落道:“父王,兒臣知曉了,只是現下群洲、寧邊造反,路上並不安全,祈林為何現在就著急離開?”

百裏銘嘆氣,“他本就是要來接你,順便收拾祈巾,如今祈巾一事落空,又起戰事,物資糧草都需要調度,自是要提前帶你離開。”

百裏珠何嘗不明白,只是還是不甘心,“阿父,能不能想個法子,過幾日再走?”

“你想給趙至誠傳消息?”

百裏珠心裏咯噔一下,總覺得父王好像知道了什麽,心裏惶惶,但面上還是得體道:“兒臣只是想多陪父王幾日。”

聞言,百裏銘難免愴然,他的孩子如今為了一個男人開始學會撒謊了。

詰問道:“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?那日不周山上,你將暗衛全部支開後到底做了什麽!”

“兒臣什麽都沒做,兒臣,兒臣只是想休息。”

百裏銘本該盛怒,可如今卻只覺悲涼,揉著額角,壓制著心裏的暴躁,終究還是撕裂開來,“說吧,你和趙至誠到了哪一步?”

百裏珠聞言本想裝作坦然,但眸子裏滑落的冰淩卻不允許她故作姿態,只能一直搖頭道“阿父,我們沒有什麽的,我已經很久沒有見他了。”

若是來之前還不相信珠兒和趙至誠發生了什麽,現下卻更是確定了,趙至誠上了不周山。

“你若還不說實話,到時候父王也幫不了你,趁著你還沒有去祈國,一切都還有餘地。”

百裏珠今日卻是極度倔強,無論如何都咬緊牙關說沒有見過趙至誠。

百裏銘看著百裏珠一臉固執,失望不已,如今他的掌上明珠心裏有了別的男人,為了這個男人,騙他,開始和他耍心計,未來也許還會毫不猶豫跟著這個男人走,他這前半輩子的心血終究是白付了。

最後又看了一眼面前跪著的小女兒,清麗依然,卻總歸不是往日那個嘴裏叫囂著心裏只有父王的小不點兒了。

若是再多看一眼,心裏便會更蕭瑟,不如由著她去吧,孩子長大了,他也管不了了。

百裏銘摸了摸百裏珠的頭,略帶蒼涼道:“罷了,我也不問了,你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,往後的路還是要自己走的,父王年紀大了,也管不了了,你且好好收拾收拾,三日後出發。”更多的話也不想再說了,頭一次覺得他和自己的女兒生分了。

父王這是對她失望了,父王不要她了。

她還是做了錯事,可真的錯了嗎?看著父王的鬢角已經有了白發,百裏珠心中酸澀。這麽多年來,父王一個人將他們三個拉扯大,尤其是對她,溺寵無度。可如今她卻掩著自己的心事,不願說實話,讓他擔憂,讓他失望。

她實在是不孝。

她和父王不至於淪落至此,就算是父王大怒也好,打她也好,但是絕不能棄了她。

百裏珠下跪,淚水順著蒼白的面頰撲簌下落,哽咽道:“父王,我錯了,我撒謊了,我和誠郎已經,已經生死相許,暗結連理,我,我們.....”

百裏銘難以置信的看著百裏珠,無疑晴天霹靂,她怎麽敢!話音未落便揚手狠狠扇了百裏珠一巴掌,怒喝道:“你不要臉!”

百裏銘帶著怒火的力道很重,百裏珠被打得頭部直接觸地,嘴角湮出血跡,隨後便血流不止。捂著嘴巴,一度哽咽失語,支支吾吾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,反而是眼淚沾著血絲齊齊煨進了嘴裏,大咳不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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